“我”活着的印记

发布时间:2023-04-07 0评论 69阅读
“我”活着的印记-心理学文章-壹心理

01


近日和学生谈到「死亡」的话题,我分享了两篇文章。


一篇来自美国医生保罗·卡拉尼什(Paul Kalanithi)的著作《当呼吸化为空气》(When Breath Becomes Air)中。


卡拉尼什在壮年,一个医生原本应该迈向巅峰的年纪,却不得不切换身份,从医生切换为病人,这使他对医生工作,以及生命意义展开反思。


另一篇文章来自《亲爱的提奥》,这本书收录文森特・梵高写给弟弟的书信。


在梵高的书信中,我们能读到梵高对艺术的热爱、对生命意义的沉思与情感,以及对弟弟的爱、友谊、愧疚与羞耻。以上种种,在梵高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,饱受生理与心理疾病折磨时,更显深刻与复杂。


两篇文章,一个从医治者的视角,一个从被医治者的视角,我们都能在其中看见当人类面对死亡之时,正是开始省思生命之日。



02


从存在心理治疗的角度,死亡是丧钟,却也是敲响生命意义之钟。


就像哲学家海德格所说的,人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,他才能真正开始学会如何活着。因为多数人——包括你我——在我们活得好好的时候,在我们吃喝拉撒都很顺畅时,我们都会忘记我们会死,忘记我们身为人的脆弱。


对人之脆弱的「遗忘」,在另外一位哲学家田立克(Paul Tillich)看来,是一种人类保存自身的自然反应,这点和心理学家佛洛伊德晚年对死亡焦虑的观点有所类似。他们都认为,人天生对死亡存在焦虑,乃至于恐惧,于是面对死亡,人会自然采取一些心理防卫的机制,好抹除死亡焦虑。


「遗忘」自己会死的事实,便是消除死亡焦虑极为有效而常见的手段,这个手段无须通过后天学习,而是来自我们的先天禀赋。


这也是为什么,当我们问孩子:「死亡是什么?」,他们不太可能答得出来,因为死亡离他很远,远到难以想象。


当我们问青少年:「死亡是什么?」,他们不大容易答得出来,因为他们对死亡很懵懂,且自身正处在炽热的年纪,死亡就像让人好奇,但不至于让人仿效的犯罪小说。


当我们问成年人:「死亡是什么?」,成年人的回答往往丰富,因为成年人离死亡靠近得多,他们年迈的父母会是他们认识死亡的引路人。同时,随着身体逐渐步入中老年,逐渐明显的面部皱纹、斑点,日渐稀疏的头发,以及面对地心引力逐渐败下阵来的肌肉、关节,和不再能够在熬夜后迅速恢复精神的事实,都在向成年人一点一点揭开死亡的面纱。


然而,当我们问某些老年人:「死亡是什么?」,我们似乎又像在问孩子一般,收获许多沉默。这倒不是因为老年人相较成年人远离了死亡,而是他们离死亡太近,近到他们背向死亡的阴影。他们需要通过类似的方式让自己喘口气,因为死亡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未知的问题、不切实际的小说或逐渐揭开的谜。死亡就在他们身边,随时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。

在我们年轻时,我们每天上床睡觉时,我们通常不会怀疑,甚至不会想到「这一觉,我会不会一睡不醒?」,但对老人而言,他们每晚都有充分理由问自己这个问题。但他们会问吗?通常不会,这是一种忌讳。包括忌讳他人提及类似的话题和语汇。


可是死亡教育就和性教育一样,不会因为你不教,就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。但选择逃避永远是个保持自我意识稳定的好方法,毕竟只要我们背对火灾现场,我们就可以假装火灾没有发生。


当然,死亡不会因此善罢甘休。但当我们背对死亡,至少我们可以期待死亡突如其来给我们一个痛快。这似乎比时刻活在焦虑中,却不知何时会死,好得多。



03

「好得多」,这三个字真是有意思(至少对我而言)。


「好」和「不好」相对,意指一件事情或物品高出标准,比如一顿好吃的饭,表示这顿饭超出「达到喂饱肚皮」的餐饮标准。


「多」和「少」相对,形容超出足够程度的状态。比如一个人赚得钱足够温饱,我们不会说他拥有很多钱,但如果一个人赚钱除了温饱,还能用在许多温饱以外的娱乐项目,那么我们就会说他拥有很多钱。


但「好得多」虽然兼顾「好」和「多」两个字,组合在一起却形成相反概念,偏向「不好」和「少」。


好得多,是一个人安慰自己的话语,表示「情况虽然糟糕,但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呢!相较之下,我就别再自怨自艾了吧!


假如生意失败,可以对自己说,「虽然赔钱赔了一屁股,但比起赔到倾家荡产、妻离子散的同行,我情况好得多。


「好得多」的思维,有时让我们确实能在面对损失与痛苦时,得到舒缓的空间,达到所谓的「放下」。


可是,如果我们没有仔细思考被自己压抑或遗忘的心声,好得多就成了「差不多」、「我肯定不行,还是放弃吧!」的自弃之声。如果一个人长久这么想,他就陷入心理咨询所说的「习得性无助」,也就是一个人他已经习惯自己是糟糕的、失败的、不可能获得帮助,进而,他就真的在明明有机会实现理想时放弃,在遭受挫折与不公平待遇时不去求助。


一个正常人,在濒死时,即使客观上来说没有获救的希望,他还是会挣扎一番。


习得性无助的人,则是一位明明可以不死,却彻底放弃挣扎的人,这将成为他最终的死因。这使得这场死亡更像是一场悲剧,并且很容易在社会层面得到一些人片面地指责,他们会指责因此而死的人:「都是他自己造成的。」


然而,校园中有些放弃学习的学生,他们就是因为习得性无助而放弃学习。但因为放弃貌似是出于他们自己的选择,于是某些大人就能指责他们咎由自取。


这是教育最难的地方,就是当你面对某些放弃的学生,你要让对方走出习得性无助,让他愿意拿出勇气,做出尝试。


这真的不容易,你可以设想一下,如果你刚开始学习打羽毛球,你身边的人总说你「手笨」,你努力几次,得到的反馈还是「手笨」,那么最后你可能就会接受「我是手笨,我不可能打好羽毛球」的评价。


之后你就真的一直没学会打羽毛球,然后这时有人说:「是你自己不愿意学。」


类似的情况在校园内外,社会各处都会出现。



04


我们能做的,就是少给予评价,给予对方更多尝试与发挥的空间。


有时,当我们给别人空间,其实就是在给我们自己空间。


当我们愿意让对方尝试,与此同时,我们就能告诉自己要放低期望,跟对方一起慢慢来。


比如当父母急着要孩子学会拿筷子,孩子一时半会儿学不会,父母就会焦急,甚至愤怒。


但如果这位父母不要那么急,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可以更从容地面对孩子,避免因为情绪口出恶言,或让孩子笼罩在压力中。


当他们这么做,他们将会发现孩子不容易紧张,事情更容易做好。这又回头对父母形成正面反馈。


有时,我们逼迫自己一定要在某某年纪、某某阶段成功,这对我们能够造成一些激励作用。


但有时,我们需要给自己更多空间,因为某些我们对自己的要求,其实并不实际,更重要地,有时压根不是我们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。


无论在咨询工作中,或是在教育现场,我发现很多时候,我在做的事情都像是在促进一个人学会「放过自己」。


如前面所述,放过自己不是放弃自己,而是合理地给自己空间成长,把事情做好;给自己一些正面反馈,避免落入习得性无助,尤其面对他人的评价和打击,我们不用非得当一回事不可。


最后,我们要接受我们身为人的脆弱性,也就是我们会死,我们不完美,我们会犯错并在很多时候需要他人的帮助。

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些,我们有机会让自己在当下活出真实的快乐。


在我看来,这就是活着的印记。


活着的印记不是立功、立言、立德,不是实现他人眼中的成就,而是当我们觉察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时,我们能极为放松且自然地感受到快乐。


作者:高浩容。哲学博士,前台湾哲学咨商学会监事。著有《小脑袋装的大哲学》、《写给孩子的哲学思维启蒙书》等著作。公众号:"容我说"



责任编辑:婙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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